梅花茶|美文
故宅有两株梅。
一到雪天,枝枝条条,恰似飞来许多小蜜蜂酿蜜呢,雪停了,黄灿灿、香气气的梅花便开得盛。祖母走到一株梅下,招手喊:你们来!笑嬉嬉的大妹小妹,和一只鸽子,便飞过去。鸽子飞落梅后墙头了。祖母便领大妹小妹在繁盛的梅花树下,采梅花。一朵一朵含雪梅花摘下来,放在白棉布上,摊开,屋内晾。祖母说,雪梅花是不能太阳下晒的,一晒呀,雪气跑了,将来泡茶不好喝。
雪梅花,晾好了。
原先一瓣一瓣黄莹莹开放着的花朵,经受雪水滋润,一朵朵将雪气与香气收敛起,缩拢了,包藏进里面。然而,是不大干的,甚至还有些潮。这时,太阳正好,须要拿出去晒。扫干净一片初雪浸湿过的地,最好泥土地,——梅花经了雪浸,再染上土气,泡茶喝起来,味道里会添一丝绵厚。当然,是不能曝于太阳底下直晒的,且取梅枝影下晒。似有似无的阳光打到上面,与梅影,小风,初春寒气,和乍冷乍暖的泥土香,一并侵润了,梅花便慢慢干枯。拿上好的钧瓷罐收了,盖上盖子,能泡得一年好茶喝。
泡梅花茶,当然第一宜雪水,次者泉水,不及井水也好。自来水泡梅花茶,是要辜负了那份梅花香的,想也断喝不出梅花茶那样淡雅与一丝广博的味道的。藏昔年的雪水,是有讲究的。一般要收藏初雪水。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来了,气味有些辣燥,最是天阳地阴之妙品。若取花根处的初雪,拿瓷瓮收藏,放置窖内,随喝随取,当然好。二遍雪三遍雪,不建议收藏的。炖雪水,当然砂锅好,炭火好。炖沸了,不要急于泡梅花茶,而是要盖上草纸或盖子焖一焖,将沸气回收入水中,混元了,倒出来一些,先将梅花漆开,涮一涮,第一遍水扔掉,不喝。然后,泡第二遍茶。大约泡十分钟左右,一小杯一小杯倒着情喝了,其味轻浮绵厚,韵醇远久。
第一次尝梅花茶,大约十来岁。
那年家境好转,回乡过年,父亲竟邀同乡杀得一口猪,庆祝好政策好年景,不意我却将那炸肉丸子吃得多,腻歪了,一天到晚不大吃东西。祖母笑了笑说,明儿我做梅花茶你们喝。以前,从没听祖母谈到过梅花茶的,第二天,也就丢忘了。然而,祖母却吃过早饭便去村子南边的河坡内摘几枝梅花回来,母亲看看她,笑了对我说,你奶呀原先大家出身,看她能给你做什么好喝的来。祖母不言语的,祖母一般都对母亲日常笑话她不会做农活的话,不言不语的。祖母将梅花,一朵一朵掐下来,摊到一张报纸上拿进屋内晾。母亲唠叨她,多麻烦,咋不掂到太阳底下晒,一会儿都晒干了。祖母没说话,只淡泊一笑。祖母总是对母亲所说的话,淡泊一笑的。母亲自然不大理解,也就笑笑,随祖母去了。梅花在屋内晾好了,祖母取出来,放在地上晒。一只两只鸡子,常跑过来啄,母亲走过去,将梅花收拾到窗户台上晒。埋怨我祖母道,好好的窗户台放着不用,摆地上晒,不是寻鸡子叼吗?祖母说,这梅花最好是受些地气,才好喝。
地气有啥好喝的,泥腥味儿。
祖母不言语,只好随母亲的。我不大听母亲的话,过去,将梅花